

今年,Beyond成军30年,黄家驹离开我们20年。没有一支华人乐队,像他们这样,在精神领域深刻影响了一代年轻人,家驹尤甚。在纪念他的日子里,或许不用演唱会,不用亲友评论人争吵着证明谁更懂他,如他所言:“在最光辉灿烂的时候把生命一下子玩到尽头,就是永恒。”在我们的成长和世界里,谢谢你曾来过。
若不是要操作这样一期纪念选题,我几乎不会记起黄家驹已经离开我们20年了。
细细回想,这20年,我们的随声听设备,从卡带机、CD、MP3换到了随声播放器,但里面总有空间是留给黄家驹时代的Beyond。和好友去K歌,纵然娱乐圈声势浩大的造星运动,让KTV的歌单不断地被翻新,我们也总会用搜索功能,翻出《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大地》,对喜欢的人唱一曲属于黄家驹的《喜欢你》。他像一位不离不弃的朋友,一直在我们的成长路上相伴左右,他似乎从未离开过。
然而,他又真切地离开我们那么久了,他的那些歌,我们从鹦鹉学舌,跟着旋律不知所谓地哼唱,逐渐唱到撕心裂肺、唱到沧桑深刻、唱到有故事。我们从单纯迷恋他的耳洞,迷恋他抱着吉他在舞台上耍酷,到现在开始迷恋他歌里的精神内核,我们会去咀嚼他歌里的每一句词,感受每一个音节的旋律。恍然发现,时间真是奔腾的河流,岁月的痕迹,已经悄无声息地地爬上了曾经那群不谙世事少年的脸。
在Beyond乐队已经成立了30年,黄家驹去世后的20年的时候,我们再去香港寻访黄家驹,试图走他走过的路,寻找他仍存在的痕迹。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对于理想、自由、爱、和平的最初理解,或许正是来自于他们的歌曲。正如黄家驹墓志铭上写的那样:“摇摆精神,永垂不朽!”
Part1.失败的探访:消失的黄家驹
开启这次寻访之旅,是在今年的3月。我们试图联系Beyond三子,让他们做我们的“导师”,穿越回他们昔日的轨迹,说说那些故事。但最终未得到肯定答复――要出片了,要做演唱会了,能不能宣传期做呢,诸如此类的问题,直令人默然叹息。
出发前,在尖沙咀的街头站了10分钟,人潮像快进的电影画面,从四周穿流而过,让人感觉到眩晕,这是一座节奏快得惊人的城市,这种快节奏的其中一种呈现,便是人都特别容易遗忘过去……
你昔日练琴的乐房,如今已是工地
你昔日练琴的乐房,如今已是工地
熟悉黄家驹的人都知道,通利琴行对于黄家驹和Beyond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在这里与叶世荣、邓炜谦相识,一起租通利琴行的乐房练习,最终在乐行老板林经理的鼓励上,组成了最初的Beyond乐队,开启了他们的音乐之旅。
在尖沙咀的金马伦里,坐落着一家规模庞大的通利琴行,硕大的玻璃橱柜上,贴满了众多音乐人的海报,要是黄家驹依然在世,这里也许有他的一席之地。在琴行的展览区,向工作人员提起Beyond,他动手指了指高悬在展览区中央的一把吉他,这把吉他属于黄家强,吉他旁边配着一张黄家强香港个人演唱会的海报,这张海报里没有Beyond乐队的任何信息,更没有黄家驹。20年过去,店里的工作人员换了无数拨,已经没有人知道黄家驹和通利琴行的故事,他们建议我们去位于新港中心的通利琴行总部问问。
知道我们是来自内地的媒体,通利琴行总部的工作人员显得很热情,但提起黄家驹的名字,他们却显得很陌生,香港的同事用英文夹杂着粤语提醒他们:“黄贯中、Beyond”,他们才恍然大悟。我们希望去黄家驹当年的练琴房看看,香港人工作很认真,得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后,公关人员专门去请示公司的高层,带回来的回答让我们有些失望,当年黄家驹练琴的琴房已经拆除,成了工地,通利琴行也没有保留黄家驹当年练习用的吉他。
你在茶餐厅最爱坐的位置,已经没人记起
你在茶餐厅最爱坐的位置,已经没人记起
有一些沮丧,但并没有放弃,我们手里有家驹“粉丝”整理的各类寻访路线、资料,据说,家驹生前很喜欢去香港颇有名气的美都餐厅,点杯冻奶茶,吃一碗沙爹牛肉面,寻找灵感,而老板也对黄家驹颇有印象,甚至记得黄家驹爱坐的位置,我们希望去听他讲讲黄家驹生前的故事。
在油麻地庙街,美都餐厅的招牌赫然矗立在街口,慕名而来的游客坐在餐厅里,吃饭倒是次要,拍照才是正事,这是具有香港本地特色的茶餐厅,装修使用的是上世纪80年代的马赛克,老式吊扇和窗框透出的怀旧感,也让它成为了不少港剧的御用拍摄地。但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黄家驹身前爱来这里,问跑堂的小姑娘,对方不解地摇了摇头,把“粉丝”拍摄的老板照片,给店里的老伙计看,对方笑地说:“我们老板就在楼下,没有这么老。”
坐在店面门口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吃饭,见到我们,面不表情地起身要过结账单、收钱、找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问他知不知道黄家驹,他摆摆手,把黄家驹生前爱坐的位置指了指,追问他是不是很多年前有个明星爱坐在那里吃东西,他不耐烦地说:“每天这么多客人,我哪里记得。”传说中那个和蔼可亲,又愿意和你聊一聊家驹的老板,似乎并不存在了。
你童年时住过的苏屋邨,已经成为了历史
你童年时住过的苏屋邨,已经成为了历史
位于九龙深水埗区的苏屋邨,是我们寻找黄家驹的最后一站,苏屋邨始建于1955年,是香港房屋委员会其中一个历史最悠久的公共屋邨,公共屋邨在香港其实就是廉住房,不少的香港艺人也是从这里走出,其中以许冠杰兄弟及黄家驹兄弟最为知名,黄家驹兄弟曾经住在一栋以茶花楼命名的楼房,3楼388室。
当我们抵达苏屋邨时,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从2011年开始,苏屋邨就开始了拆迁,黄家驹居住的茶花楼,外墙已经被施工架包裹起来,我们试图秘密潜入,建筑工人拦住了我们,客气地说:“不好意思,这里面不戴安全帽已经不让进。”邨屋的旁边,有一大块绿地和运动区,这也成为整个苏屋邨现在最有生气的地方,问了问几个打篮球的年轻人,他们说:“不知道黄家驹曾经住在这里。”
>>>>Part1.失败的探访:消失的黄家驹
>>>>Part2.你的精神还在:总是和我们不期而遇
点击进入:二十年忌日,三十年纪念日——纪念黄家驹专题
Part2.你的精神还在:总是和我们不期而遇
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这一趟探访所遭遇的种种失败,而误以为我们一无所获,有些故事是我还未曾告诉给你们的,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在香港的夜晚街头,黄家驹所代表的Beyond精神总会和你不期而遇,它其实已经融入到人们的生活中,在看不见的地方发光,无需被刻意提及。
我们在墓前和家驹聊天
我们在墓前和家驹聊天
在离开香港前,我们去了家驹的墓地所在地——香港华人永远坟场。家驹所在的地势不错,如他的歌名——海阔天空。已近黄昏,墓地里没有什么人,香港的同事邓吾林说,想在家驹的墓前坐一坐,我们聊起了1993年的自己和黄家驹。
那年我9岁,我床头的卡带盒里,装着的还是四大天王,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只是被郭富城“对你爱爱爱不完”的夸张动作所吸引,也听不懂Beyond唱的是什么,对黄家驹的兴趣,止步于听年龄比自己大的孩子,讲悬疑侦探故事一般,绘声绘色地虚构黄家驹的各种死因。
吾林比我年长,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问他那时候对黄家驹的印象,他说,那时候黄家驹戴耳环,就觉得他很潮,“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Beyond的灵魂是黄贯中,在家驹离世前发Beyond发那张《海阔天空》专辑时,才知道乐队的灵魂是家驹。”
家驹出事后,香港的年轻人了解到的信息,其实也不比内地的歌迷多很多,“那会儿没互联网,电视直播也没现在的发达,Beyond的成员也都在日本,记者采访、好友了解情况也大多是通过电话,歌迷只能守着电台,守着每天报纸更新的娱乐版。”他印象最深的事当时香港歌迷为家驹举办的祈福烛光晚会,还有香港的明星们每个人都为他录了一句祝福的话……
说着说着,我们就开始聊到了理想,聊到了我们的成长,突然发现,家驹离世的时候之于我们很陌生,但我们的好多价值观,都是他赋予我们的,我们的对话里一直有他的存在。离开前,我们像朋友一样,对着照片上的家驹说了句:“Bye-Bye”。
深夜街头的《光辉岁月》
深夜街头的《光辉岁月》
回京后,领导问有没有探访到什么,我说什么也没有,我给她讲起了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在通利琴行里,已经几乎寻不到黄家驹的痕迹,但琴行的员工也告诉我们,来这里学琴的很多小孩儿,最爱弹的曲子就是《海阔天空》。
苏屋邨篮球场上的少年,并不知道黄家驹曾经是他们的邻居,但他们也说:“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坐起来听Beyond的歌。”
还有深夜灯火依然通明的旺角,卖艺的街头乐队的主打歌曲是Beyond的《海阔天空》、《光辉岁月》,他们唱这些歌的时候,行人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围在一起驻足聆听,一个看上去只有3、4岁的黄衣男孩,此刻也忘记了顽皮,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双脚,专注地站在乐手面前一动不动。
生命不在乎得到什么,只在乎做过什么
在香港华人永远坟场的15段,你能在一堆拥挤林立的墓碑中轻松寻到黄家驹的那一座,因为他的墓前永远都摆放着不知谁,何时放上的鲜花,每天如旧。
黄家驹的墓志铭是两段话,一段写着:“生命不在乎得到什么,只在乎做过什么。”还有一段写着:“摇摆精神,永垂不朽。”
这两段话,是Beyond精神的最完美诠释,它概括了黄家驹所倡导的自由、和平、理想、坚持与爱,它也在提醒人们,家驹离开20年,可能并不需要一场所谓的演唱会来纪念他,那些为此吵吵闹闹的人,尤其是号称自己“懂家驹”的生前挚友,无非是打着纪念的旗号去消费他——因为黄家驹从来不在乎自己能得到什么。
生前如此,生后亦然。
我们无意于将黄家驹及Beyond神化,他的音乐,其实只是将很多普世价值观通俗化地传递给了年轻人,就像是乔斯坦-贾德的《苏菲的世界》,为我们认识这个世界,以一种积极、良善的心态与这个世界相处,提供了最好的启蒙和最简单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