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7日，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六次会议召开，研究改善投资和市场环境、扩大对外开放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会上提出，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特大城市要率先加大营商环境改革力度。两年来，与其他城市相比，广州营商环境的竞争力如何？对标国际先进经济体，打造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广州如何发挥优势积极作为，做到出新出彩？

本期圆桌会，我们邀请中国社科院城市与竞争力研究中心主任倪鹏飞、全球化与世界城市研究网络（GaWC）副主任本·德拉德（Ben Derudder）、普华永道中国税务合伙人覃宇、广州市社科院城市战略研究院副院长柳立子、国家税务总局广州市税务局总经济师韩流柱，一起围绕“广州营商环境”展开讨论。

分析宜商竞争力，广州的优势在于城市区位、环境、房价、全球联系度、航空联系度、外贸依存度等方面。尤其是广州的对外联系竞争力，如今广州城市国际化水平不断提升，为城市经贸对外交往、城市文化影响力输出、国际化宜商环境方面不断增添新活力。　　

——倪鹏飞

政府应出台相关政策，想办法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通过打造宜居之城来吸引高层次人才扎根。要注意引进人才的多样性，来自不同背景、不同院校培养出来的人才聚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激发创新。

——本·德拉德

广州要坚持打造有竞争力的高端制造业和高端服务业，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从源头提高对外贸易的实力。建设全球融汇的开放型经济体系，提升全球辐射的资源配置能力，全面提升广州市对外贸易的“硬件配置”和软实力。

——覃宇

国际一流的营商环境包括便捷高效的政务环境、开放便利的投资环境、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宽松有序的经营环境、亲清健康的政商环境、绿色美好的生态环境以及和谐进步的舆论环境。

——柳立子

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属性是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聚焦到税收营商环境上，广州税务部门对标世界银行营商环境纳税指标，有的放矢地推进优化税收营商环境各项试点措施。

——韩流柱

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

要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

主持人：去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广东视察时明确要求，广州要在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方面出新出彩。在各位专家看来，该如何评价一个城市营商环境的优劣？营商环境的“现代化国际化”表现在何处？

倪鹏飞：营商环境好，城市才能欣欣向荣。根据我们近日出版的《2018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城市宜商竞争力排名中，广州位列前五。良好的营商环境不仅要有良好的环境，还要有良好的需求，并且有能把这一需求输送出去的能力。我们在衡量城市的宜商竞争力时，已经考虑到了“国际化现代化”，比如把宜商竞争力定义为有当地要素竞争力、当地需求竞争力、软件环境竞争力、硬件环境竞争力和对外联系竞争力的综合。19个具体分项指标，把金融机构存贷款总额占GDP比重、科技产出指数、R&D投入指数、青年人口占比、城市包容度、城市人均收入、环境指数、房价指数、外贸依存度、全球联系度等都考虑进去。

覃宇：普华永道发布的《机遇之城》将城市视为一个有机体，站在经济、文化、教育、卫生、环境、社会治理等多角度来观察城市的社会形态，通过十个观察维度多侧面、多层次地反映城市的发展情况。宜商环境是其中一个重要维度，包括创业便利性、人均劳动纠纷数、物流效率、资本市场参与度、财政收支平衡度、外贸依存度等六个关键指标，这几个指标对于政府、企业以及准备进入市场的新设企业都具有导向作用。有竞争力的现代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应该努力为国内中小企业提供更具效率、效益的商业规则、环境，并为确保该商业规则、环境的持续实施和改善，制定有效而公正的商业监管。

柳立子：现代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首先，现代化的营商环境是培育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支撑，十九大报告首次明确提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这必须要有现代化的运行平台，现代化运行平台可以大幅度降低企业运行成本。良好的营商环境是企业外部交易成本降低的关键，如果没有好的营商环境，外部投资企业不愿意进来，内部运行的企业随着运行成本的增加，也会逐步退出。

其次，如何打造国际化的营商环境，是与国际接轨的一道必答题，将直接影响一座城市的国际显示度与核心竞争力。城市在追求经济高质量发展、推动更高水平开放的进程中，如何在全球经济格局下探索营商环境的国际化之路，值得每一个城市思考。国际一流的营商环境包括便捷高效的政务环境、开放便利的投资环境、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宽松有序的经营环境、亲清健康的政商环境、绿色美好的生态环境以及和谐进步的舆论环境。

韩流柱：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属性是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聚焦到税收营商环境上，广州税务部门对标世界银行营商环境纳税指标，有的放矢地推进优化税收营商环境各项试点措施，实现纳税次数最少化，并进一步压缩准备时间和申报缴税时间，提速各类退税办理，全面落实税收优惠政策，优化简化办税流程，减少审核审批环节，提高执法规范性水平，有效降低市场主体办税成本，激活市场主体营商活力。

广州宜商竞争力位列第一档

对外联系、物流效率表现抢眼

主持人：请专家们结合各自的研究和报告来谈一谈，近年来广州的营商环境表现如何？有哪些优势和亮点？

倪鹏飞：在我们的报告中，广州的宜商竞争力位列前五，属于所有城市中的第一档次。在我们的分析中，从各分项竞争力数值和变异系数角度来看，对外联系竞争力、当地要素竞争力和当地需求竞争力是影响城市宜商竞争力差异的重要指标，尤其是对外联系竞争力，是影响宜商竞争力关键要素。分析广州的宜商竞争力，具体从当地需求、当地要素、软硬件环境和对外联系等指标来看，广州在城市对外联系、硬件环境和当地需求方面都有优势。细分来说，广州的优势在于城市区位、环境、房价、全球联系度、航空联系度、外贸依存度等方面。尤其是广州的对外联系竞争力，如今广州城市国际化水平不断提升，为城市经贸对外交往、城市文化影响力输出、国际化宜商环境方面不断增添新活力。

本·德拉德：在进行世界城市排名时，我们非常关注城市的连通性。金融、会计、广告、法律、管理咨询等五个行业的主要服务公司网络有更广泛的商业活动指标，显示城市的全球化程度、城市的全球联系延伸到了哪里。我们还研究城市之间的创新能力和研发流动，模型不仅捕捉一个城市的连接情况，还可以了解全球连接的策略、功能和地理位置。

广州在GaWC的排名有较大提升，经济的整体增长、中国经济的开放、广州在全球关系中的古老角色的复兴、良好基础设施的发展以及有针对性的政策，都对广州地位提升起了很大作用。但要弄清楚广州真正的增长源泉，还需要更多全球模式变化的研究。鉴于其强劲的增长势头及独特的地位，广州可以加强对世界城市网以及广州在其中地位变迁的研究，在此基础上对广州未来的发展提供指导和借鉴。

覃宇：在《机遇之城》六个宜商环境指标中，广州的物流效率指标表现相当抢眼。得益于广州的城市交通与城市规划，以及湾区发展大环境下的广州综合交通枢纽的功能定位。

资本市场参与度也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指标，金融实力往往与一个地区的综合经济基础相挂钩，丰富的资金流、多样的金融市场直接影响当地的经济活力和企业生命力，广州在这一指标上也保持着领先位置。

广州拥有深厚的商业底蕴，对外开放历史悠久；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中心城市之一，市场广阔；生产成本和生活成本合理；交通物流发达；科技教育文化基础坚实。这些都是广州营商环境的优势。广州体制改革稳步发展，比如今年4月发布了“广州营商环境2.0版”。

柳立子：我们编写的《广州营商环境报告2018》今年3月出版发行。和2017年相比，广州企业开办时间和成本均有效缩减，办理施工许可证的环节有所减少，获取电力供应手续大量简化，改善贸易便利化方面进展明显。其中，开办企业所需手续和时间都低于世界银行2018年公布的中国指标数据，分别为3项和3天。

韩流柱：中国纳税次数和纳税时间指标在世界银行《2019年营商环境报告》中表现十分亮眼，主要是得益于“放管服”改革的不断推进。以广州为例，在纳税次数指标方面，广州目前所有税费种类均已实现全流程电子化申报，若按照世界银行的计算口径，纳税次数已减少到7次。在企业申报准备阶段，2018年共有91.1万次纳税人在办理涉税事项中享受到办税便利。在企业申报阶段，已全面实现增值税“一键申报”。在企业缴纳税款阶段，2018年在全国率先推出“云缴税（费）”，纳税人通过支付宝、微信APP扫码即可轻松完成税款缴纳，目前已经覆盖所有税费种类。

创新碎片化、服务有落差

应加大力度扶持中小企业

主持人：对标国际先进经济体，广州营商环境有哪些方面亟待改善？

倪鹏飞：根据我们的报告，在优化营商环境方面，广州的短板主要在于软件环境。但是从软件环境竞争力和城市规模角度来看，二者总体呈现倒U型关系，即发展水平较高的城市，其软件环境基本处于中等偏下水平。在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方面，广州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中心城市之一，战略性新兴产业上市公司数量为77家，相比香港、深圳还有差距。此外，如何促进广州和深圳两大城市在发展的联动、分工、合作、互补等长效机制构建，如何推动珠三角地区在产业、生态环境、基本公共服务等方面的深度一体化、协同化，都存在较大的难度。

本·德拉德：广州要进一步提升国际化营商环境，需要加强审计、法律、咨询与广告等行业的全球连通性，提高商业的活跃度。在这些服务公司连接中，广州不妨与拥有战略性连接的全球主要城市（如伦敦、纽约）建立连接。

广州在科研成果上收获很多，但科学著作数量比专利多，说明科研转化不足。应建立更多相互合作的科研场所，加大产学研的合作力度，以此提升企业活力，进一步改善商业环境。

柳立子：根据《广州营商环境报告2018》，对标国际先进经济体，广州在部分领域仍有差距，改革创新较为碎片化、系统性和精细化程度不高、改革攻坚锐气不足。比如说，目前广州存在部门和区域间条块不够衔接、信息不够对称的情况，各部门、各区之间数据格式不一致、工作流程不一致、服务标准不一致。有企业反映，在“一窗式受理”办事过程中，遇到过窗口与审批部门指引不一致，不同区在同样事项办理过程中对资料要求、办理流程和时限也存在不一致。我们在实地调研中还发现，有些政策出台缺乏充分详尽的调研，存在一定随意性；有些则缺乏具体落地实施细则，让企业对政策稳定性和兑现性有疑虑，比如一些对企业的奖励政策，存在出台后兑现不到位的情况。

与国际先进经济体相比，广州服务扶持中小企业还不够到位、市场要素供给不足。目前，企业普遍感觉，政府对重点企业、大企业的服务相对更加到位，而普惠性的服务特别是面向中小企业的办理效率还未最优化。富士康项目落户广州只用50天，中小企业可能感觉到自身体验到的办事进程，跟这些知名企业落户效率相差较大。此外，对刚起步创业者的指引不够，对具有创新能力、核心技术的中小企业扶持也比国内某些城市力度小些。

覃宇：在《机遇之城》中，宜商环境维度从六个变量观察可能影响企业发展的外部环境，广州在“创业便利性”排名第7，“物流效率”排名第1，“资本市场参与度”排名第5，“财政收支平衡度”排名第26，“外贸依存度”排名第12。从排名可以看到，广州在财政收支平衡度等方面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在创业便利性、资本市场参与度和外贸依存度上，也可以更进一步。

引进多样性人才 完善便利化政策

主持人：在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方面出新出彩，广州可以从何处发力？国内城市有哪些创新做法可以借鉴？

本·德拉德：不能忽视人才在优化营商环境中的重要性。很多城市都在招商引资、吸引企业，但企业是由人来干活的，根本还是要吸引足够多的人才集聚。政府应出台相关政策，想办法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通过打造宜居之城来吸引高层次人才扎根。要注意引进人才的多样性，来自不同背景、不同院校培养出来的人才聚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激发创新。

覃宇：“人均劳动纠纷数”衡量的是城市的劳动法律环境，为改善人均劳动纠纷状况，广州可以充分利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机遇，借鉴香港在规范劳动雇佣关系和处理劳动纠纷方面的成功经验，结合广州目前劳动纠纷主要的矛盾点和关注点，完善和出台相关政策，弥补现有劳动力法律环境的不足。

深圳和杭州在“创业便利性”上表现亮眼，主要得益于近年来互联网和其他科技创新产业的快速发展，在腾讯、阿里巴巴等一批互联网科技巨头公司带动下，促进中小型创业公司的成长和集聚。要提高广州市在创业环境上的竞争力，要通过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构建高端高质高新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必须完善人才政策、创业政策等政策体系，为创业创新提供充足的人才资源和便利的政策环境。

“资本市场参与度”主要衡量的是城市金融产业的成熟度和金融市场的规模。香港作为国际主要金融中心之一，其在金融市场和制度建设方面有很多成功经验。广州应该充分借鉴香港经验，借助香港的优势金融资源，结合自身情况，在区内加快培育一批有影响力的金融机构、扩大金融市场规模、提升金融产业绩效，借助资本的力量，扩大广州在经济体量、产业门类和市场纵深等方面的优势。

广州作为我国对外开放最早的城市之一，货物进出口总量在全国城市中名列前茅。为进一步深化对外贸易的广度和深度，广州要打造有竞争力的高端制造业和高端服务业，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从源头提高对外贸易的实力。建设全球融汇的开放型经济体系，提升全球辐射的资源配置能力，全面提升广州市对外贸易的“硬件配置”和软实力。

柳立子：针对改革创新碎片化的问题，要加强各部门的协同，增加改革系统性；各部门系统要对接得上，改革要同步推进。锐气不足问题主要体现在流程上，办理流程时间和材料需要进一步减少。通过数据共享等技术手段，一些前置的审批事项可以取消。建议以“互联网+政务服务”为导向，加快推广“人工智能+机器人”服务模式向更多部门延伸，为企业提供“零跑腿”便利服务。提升监管科学化水平，依托“双随机、一公开”事中事后综合监管平台，实现联合抽查常态化，推动抽查检查结果跨部门互认和应用。减少审批环节和流程，探索大数据监管、风险分类监管，提升市场监管的精细化、智能化水平。

对于企业反映的中小企业获得银行贷款较难问题，政府不应只是在企业上市前有辅导，还需要跟进提供更多元的金融服务指引和扶持措施。进一步落实人才相关政策的落地执行情况，对于不能按政策规定落实人才待遇的单位和企业进行公开通报、督促落实。

以香港和上海为例，香港连续22年被评为“全球最自由的经济体”，香港特区政府采取积极不干预的政策。2006年香港特区政府成立方便营商咨询委员会，2007年初推出“精明规管”计划，联合29个决策部门共同参与，致力于持久关注并改善香港营商环境。香港在简化企业开办流程、获取融资、税务环境以及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值得广州学习。

上海发布有关营商环境的政策较多，涵盖了世界银行发布11个指标当中的8个，分别是开办企业、施工许可审批、跨境贸易、获得电力、登记财产、纳税、执行合同和获得信贷。上海推行的“一窗通”服务平台、优化施工许可审批、不动产联网登记以及人才培养和引进机制等方面可以借鉴。